万千苦涩尽数倾水,无言,泪哽噎,失意江湖,浪名仕途,作此歌诀云:
闽邑泯茶晓莺啼,镜中人景镜外事。水月冷暖守青夕,缘终鸳鸯过客惜。
幻灯泡影游神时,商贾轻情蝇头利。此情柔如杨柳丝,江南烟华诉不尽。
漆黑如墨的夜空,下着豆大的倾盆大雨,小镇上的人们都已躲进自家的房屋,只留下那些还在忙碌商铺店主们,来来往往的车辆时不时按动喇叭穿行于大街小巷之间,虽比不上江浙一带的熙熙攘攘,但是偶尔还是能够在街边看得到,零星的几个拄着油纸伞,皮肤皓如白玉般,身穿纱衣的花姑娘。那曼妙的模糊身影,不食烟火,人间绝有。
螺城地属闽地,早在楚汉时期这里被统一叫做会稽,虽然如今早已经失去古时候的风光,更远不及临安、开封那些历史古都,但这里还是隐约保留着一丝丝历史所无法尘封的痕迹,比如平日里那座关门谢客的学口孔夫子庙、重建后的圆通法寺、莲花宝塔之类的景点,
这里虽比不上国家五A级景区,但也能凑合出些历史名人典故,又例如明代“泉州三狂士”之一的张岳、北宋文学家、诗人、国朝才子黄宗旦、海基会前董事长,“汪辜会谈”之“辜”的辜振甫。这些人都如我一样,出生在这片稀松的土壤,嗅着三角梅的芬芳,闻聆花窗外常有三俩垂髫者嬉戏之声把我从朦胧的梦境中挣扎出来,却看得眼前一片惺松……
我叫陈金,从小便生活在这一个小镇,十六岁那年离家去过最远的地方是丰泽,可以说这里是我一直以来的生活圈,和同龄人不同,我是一个古玩爱好者,小时候就喜欢鼓捣那些旧时的东西,比如铜钱、古陶瓷等,说起这古陶瓷便属德化和景德镇最负盛名,可惜家境寒酸,又不是什么名门望族的后裔,也就得到父亲祖传下来的一块古铜镜。
所谓的铜镜,大体分为镜面,即镜的正面,光亮可以照面;镜背,上面多铸有各种纹饰和铭文;镜钮,即在镜背中央,有孔可以系绳,可用手持或系在镜台上;钮座,即钮的周围,紧连钮的装饰部分。另外还分内区、中区、外区,即指镜背配置纹饰的各部分;铭带,即指铸有铭文的部分,镜铭就是指镜背上所铸的铭文。
然而,在我手里的这块铜镜,却也只有镜背,没有镜面,镜体形状呈山字纹。据我父亲说,这是我太公的太公,也就是我的高祖父所传下来的遗物,说起来也算是我家的传家宝了,我一直不清楚这是什么时期的宝物,只知道这件传家宝来历定然不凡。
于是,我拿去古玩店的鉴定,老板却告诉我说这不过只是是一件现代赝品,为此我颓废了好久,大概过了半个月后,我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,短信内容大概是有人要购买这件铜镜,问我多少钱愿意卖给他,初时我还是不怎么在意,反正不过是赝品,应该不怎么值钱,随口回了一个五十,哪成想对方一口答应下来,地点就约在我家楼下的奶茶店见面。
我越想越是不对,对方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,还有连约定的地点都这么接近,我琢磨着貌似这几天也就是去了古玩店露过铜镜,其他地方压根儿就没去过,带着种种疑惑,下午两点,我便早早地来到奶茶店随意点了一杯珍珠奶茶,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等候这位神秘人的出场。
大概一个钟头后,我等得有些不耐烦,心想:这家伙该不会爽约,故意放我鸽子吧!
就在我转身出了店门,刚要回家之时,却被一道粗糙的苍老声叫住,扭过头我朝着声音传播的方向看去,却见一名身穿花格子衬衫,尖尖的鹰钩鼻上挺着一对方形厚镜的男子悠悠行至我面前,男子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,年纪确实比我大得多。
他从口袋里随手掏出一盒香烟,拆开包装,抽出一支自己用打火机点燃,轻轻吐了口烟雾,然后递至我手里,小声问道:“要不要来一根”。我本就极为厌恶这类烟草,尤其是在公共场合那种浑然不在乎自身形象的吸烟,平时课堂上老师就有教导我们吸烟有害健康。
可瞧瞧这家伙行为举止如此随便,根本不在乎周围人的感受,要不是他年纪这么大,真怀疑他是否有家教,素质修养这么差到达是怎么当上收藏家的,所以我就委婉地拒绝他的邀请。
我们重新回到了店里,我点了一杯白开水,因为刚刚喝过奶茶,如果在喝其他,难免对味觉会有所影响,似乎是看出我眼中的厌恶,男子抽完烟,轻轻咳嗽几声,开口道:“咳咳,我就不绕梁子了,你说五十块钱可以买你这个铜镜,我后面想想如果这样做,未免太让你吃亏,所以为表我的歉意,我愿意一部价值三千块的苹果平板电脑相赠,你看如何?”
“一部三千块的苹果平板电脑就想收买我的传家宝,未免太看得起了,前些日子古玩店老板说是赝品,现在立马就有人找上门来,还开口闭口说以电脑相赠,事出反常必有妖,嗯,须等我问问”,我心想这铜镜肯定不是寻常宝贝,不然男子也不会有如此说辞。
看着男子脸上阴晴不定,我端起桌上的开水轻呡,道:“五十块太低,那不过是我随便报的价,其实我是想报五十万的,这一面铜镜虽然小,但也是我家祖传的,哪能这么随便变卖”。
“当真是值五十万,你不后悔?”
似乎是对即将发生的这一切,早有预料,男子从口袋里再次掏出一张粉白支票,随手签个名后便一手推至我面前,一脸微笑的看着我,递过支票,上面在万字格写着大写的‘伍拾’二字,我从口袋里恋恋不舍的拿出铜镜,心中暗道:既然答应人家的事情,就一定要做,到不了将来有机会在买回来就是。
望着这男子那人畜无害的笑容,我闭上双眸,脸上故意浮现出肉痛的样子,就在正准备将铜镜从桌面抬到男子的坐位跟前前时,眼看铜镜刚刚要贴近男子肌肤之时,一声轻喝声从门外传来,惊得我那叫一个哆嗦,听这声音来者,嘶,似乎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,音色浑厚苍劲。
可是,随着声源越来越靠近,只见浑身邋遢的影子,再近看时才发现原来是一个飘着烟酒气息的中年男子,身穿一袭中山装,由于此刻正值炎夏,那粗壮的臂膀画着一条刺青,似乎有点像蛇,又有点像蜥蜴,姑且将它定为五爪金龙吧。
一个光滑带油的秃顶头,看这年纪我猜测他应该也约有半百之龄,只是不知怎么回事,总觉得面前的这人似曾相识,只是此刻身上的那份气质,又有说出来的陌生,我想也许这是由于长期处于同一片屋檐的缘故吧,我瞧着男子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纸钞,一整叠的红色毛爷爷就那么轻飘飘地置于桌案前,不带有任何一丝一缕的响声:“慢,小兄弟,不管你以什么样的价位卖给这位仁兄,我愿支付双倍,不知兄台可否忍痛割爱,将此物匀我玩玩,如何”?
由于当时国内支付宝、微信电子钱包的互联网产品并不普及,特别是我们这边还在使用纸钞,再加上古董这一行的收藏爱好者都是一些比较精明的老人,他们宁愿相信钞票也不会相信电子钱包里的数额,已经历来人们使用这类通流货币已然习惯了。
那奶茶店的老板也被突如而来的一幕给唬住了,脸眸尽是痴迷沉醉之色,只是还没等两人缓过神来,男子目光注意力全放在这不速之客时,我连忙将铜镜从男子的坐位上挪到我的案前,伸手放回自己的口袋。
做完这一切后,我又左右看着,悄悄付了饮料钱,毕竟走哪都不能吃霸王餐,直呼“老板我要走了”作为礼节,生怕引起众人警觉,再一手将铜镜一手用衣服将铜镜掩盖住,起身朝着店后灰溜溜地跑回家。
这一切来得快,去得也快,也不过发生在须臾间,待到屋内的人都缓过神来时,却发现铜镜和人都已消失无影,这时也不知谁第一个喊出一声响亮的清喝,众人才知道大事不妙,可是那又能怎样呢?
按照古董行的规矩,如果顾客出了店门,买家不可以继续纠缠,再说这铜镜本来就是我的,我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,又不偷不抢,这么做并没有什么错,只不过怕人多嘴杂,害怕旁生枝节,多生不必要的事端。
况且,我并不想知道这个铜镜究竟能价值多少钱,只是纯粹想知道这面铜镜在市面上是否具备价值,古董店的老板说是赝品,男子说值五十,我猜测是故意贬低价格,尤其是古董店的老板最是人精,好拿好买,一会再以高价抛售,就像房地产卖房子一样,明明一间三室一厅的房子没多少钱,硬是被一些人以这种方式炒热,以此降低不具备实用性和居住性。
且不说这类人,当有人说出这面铜镜的目前市价时,我觉得也许它还能更高,如此一面高价值的铜镜起初并不入眼,到众人都眼红。就在它成为炙手可热的烫手火芋之前,我当然要把它收起来,要是被有心人盯住,那可就出大篓子了。
所以,此刻屋内的那两人也只能望“器”轻叹,都彼此有些不甘心,紧紧攥着拳头,恨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,只听那中年男子开口询问:“不知老板可看清楚刚刚那位公子的长相容貌?”
“不太记得了,来本店的人,大部分都如两位小哥这般带着面具,很难识别一个人的具体长相”,奶茶店的老板娓娓道来。
“我记得那人的声音,小镇如此之小,如果要想找一个人应该不难,还有就是这里应该有监控摄像头之内的”,那男子道。
“希望能够找到,这玩意儿……你也是知道是什么年代锻造的,工艺如何,我就不细说了”。
……
相传,上古时期的镜,就是大盆的意思,它的名字叫监。《说文》中说:“监可取水于明月,因见其可以照行,故用以为镜。”就正如我手中的这面镜子虽不及古人可以盛放水来饮用,也叫水镜,但是它可以正衣冠,也可以用来当做监控的眼睛,可吸纳环境附着己身……
古老悠久的江南水乡,沧桑的近水楼台。草长蝉鸣,阡陌参差,良辰佳人,流水芳华,全部在镜面上清晰地汇成一串灯火灿烂的古镇。烟雨缥缈,黄粱方熟,人尽半老,早生白发,似古典画卷,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。
雨渐渐停止,滴答滴答的流水声似自然的乐章徘徊不休,街上的积水顺着花岗岩石板流向排水井,只留下泥泞的水泥地还是黑乎乎一片,我双手捧着热腾腾的茶杯,轻呡一小口,品尝淡淡茶香,独自望着窗外的雨后春雨,久久不语……任凭春去秋来,风吹雨淋,听着街头那寻寻觅觅的喧闹,心如陌路过客,一个人感受这份大自然带来的宁静。